Hydrargyrum.

我的饭呢

× “湖与海”

   △有《被世界遗弃的你的墓场》模组的抽象剧透 虽然抽象但是有剧透




「爱人的眼睛是第五大洋。」


  纪野一直很喜欢看神宫胤的眼睛。与自己同样漆黑,都又更加的幽远,深邃。像是一潭平静的湖泊,从中能看见自己的倒影。

  湖泊当然也深不可测,但纪野似乎并不为此忧虑。他喜欢神宫胤像湖水一般的眼睛,喜欢这一潭常常属于自己的湖泊。


  纪野喘息着,向下俯视神宫胤微眯起来的泪眼,一如既往的美丽,却似乎又有些无法看清的东西。自从稀里糊涂地来到这被遗弃的世界后,身边那熟悉的人时常有些陌生起来。眼神里多了更多自己无法理解的存在,每当看进他的眼睛,就好像跌入了海的至深之处。

  无法看清。难以呼吸。

  啊…还有那蓝色的光火……

  纪野不喜欢祂。他觉得胤不纯粹是胤了,觉得胤不纯粹是自己所熟知的胤了,觉得胤不纯粹是自己的胤了。每当看到神宫胤的眼底亮起鬼火一样的蓝,纪野都不是很想靠近他。虽然大概明白何为“融合”的产物,但就是不想接受。神宫胤不应该是什么神与人的融合体,神宫胤就是神宫胤,是纪野源清的胤;神就是神,是纪野源清懒得去理会的存在。特殊的刺激和异样的孤独让纪野的一根筋越发倔强如牛,即使是牛奶和水搅在一起,也硬要小孩子气地画个楚河汉界出来,理由是对那个人膨胀的占有欲。神?不认识,滚一边去吧。

  纪野俯下身,紧紧抱住了神宫胤。神宫胤因为他过大的力度以及尚未褪去的余韵断断续续喘息着,轻轻也抱住了他,像抚摸小猫一样摸着他的后脑。熟悉的动作带着柔软的温存,纪野毫无征兆的哭了起来,像抱布娃娃一样把神宫胤搂得越发的紧了。神宫胤无法挣脱他,也不想挣脱他,只是叹了声气,抚着他抽动的后背。

  哭足了闹够了,狼狈不堪的两人收拾好后躺在床上。逐渐地连睡意也陌生起来,纪野贴在神宫胤的胸口,小小声说明天去看海吧。记不清为何有这么一个愿望,或许是某个人在讲述新年有什么想做的事的时候,又或许是曾经某次心血来潮却未能如愿留下的遗憾,总之、明天去看海吧。神宫胤沉默了一会,倒也不是因为别的什么,只是在这个了无生机行将就木般的世界里,海肯定也没有纪野所期望的那样令人欣喜。他记得纪野和自己讲过最大的愿望是去海边,但那是很久很久之前了,久到异样和灾难还在摇篮中沉睡的时候。神宫胤将纪野往怀里搂了搂,轻轻嗯了一声。随后便是长久的默然,神宫胤抬手用指腹抚过纪野的眼角,失声笑了出来。他低下头吻了吻沉睡的纪野的额头。原来发了那么久的呆吗,神宫胤深呼吸一口气,缓缓地也闭上了眼。

  海啊……。浪花的声音从不知何处翻腾而来,淹没了神宫胤飘散的思绪。


  在幻觉中被视为家的存在,而实际上只是一个简陋的研究室。纪野和神宫胤并无什么留恋地离开了那里。毕竟只是一次短暂的出行吗?亦或只是因为归属感也被磨灭为了乌有?他们毫不留恋的离开了在灾难中唯一存活下来的建筑物,也并无什么期盼地踏上了以海为目的地的旅途。街景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,应该是有的,但纪野对这个血色而了无生机的世界并没有什么兴趣。他知道自己之前已经为这个世界悲伤过了,现在可以任性地自私一些了。神宫胤走在前面,头也不回。他的背挺得很直,是并不瘦弱但有些纤细的人。纪野。盯着他的背影出了神,如此的情形和被植入的记忆里的场景重叠了起来。唯二存活于这个世界、这个墓场的人,一后一前缓慢地踏着废墟与尸骨向前行进,去寻找一个人想要明晓,想要看见的东西,而另一个人承担着引路人的角色,带着他走过浩浩长路。

  Orpheus有回头的权利,神宫胤没有。由衷地希望他的墓碑没有被建立在那样的世界上,那就毁掉这个一错再错的世界吧。

  毕竟源清是那么一个好孩子。

  当他做下那般的决定时,世界已然在他眼中死去。神宫胤停下脚步,微微侧过头,叫了纪野一声。他已经习惯了不再回头,因为回头于他而言失去了意义,于是干脆也舍弃了这个动作。纪野回过神来,像小猫一样小跑追上神宫胤。继续和他一起,走去看海。


  不知道走了多久,海浪的呼吸越发近了起来。纪野走到神宫胤旁边,转头看了看他。神宫胤偏过头对纪野笑了笑,并没有多说什么。只是和他一起踩上海沙,和他一起抵达了海边,和他一起了却了埋藏在心底的愿望。

  海从眼前一直延伸到远方的地平线。它徐徐地呼吸着,是残存的规则下最有活力的无机存在。海风带着海与稀释了的血的气味吹来,拂过他们的面庞。纪野看着雪白的浪像百合一样在海面绽开,隐隐感到有什么在心底悸动,但随后又沉寂了回去。海沉默着,纪野沉默着,神宫胤沉默着。

  世界沉默着。

  纪野感到什么温暖的触感从手心传来,他张开手,握住了那个触感,握住了神宫胤的手,指节从指缝中穿出,十指相扣在了一起。两人依旧沉默着,望着蓝色的大海。纪野向神宫胤挨近了一些,然后转过头去,看见了他映着蓝色的眼睛——是映出来的吗?还是不知何时、蓝色已经融入了他漆黑的双眼?

  不知怎的,纪野突然不安起来了。


  纪野一直喜欢看神宫胤的眼睛。与自己同样漆黑,却又像一潭湖泊那样,幽远、深邃,从中能看见自己的倒影。即使深不可测,也并不令人害怕。

  但,海呢?海是广阔的,邈远的。因为太过于广大,它可以属于所有人,却又不单属于任何一个人。向海面上望去,往往只能隐约地捕捉到一个虚幻的倒影。有人会说自己有一片湖。但,海呢?海并不单属于任何一个人。海离人很远,很远。海比湖更加深不见底,更加藏着无形的汹涌。

  纪野喜欢那一潭湖泊,那潭可以完全归属于自己的湖泊。但,海呢?那片海、那片无法读懂的海,究竟是谁的呢?那片海,又是谁呢?

  小孩子气的楚河汉界,也不能真正地把牛奶和水区分开来啊。衪说得对,纪野分不清。纪野不喜欢那片海,他想要那潭湖泊,自己能够安然于其中游弋的湖泊,完全属于自己的湖泊。但站在这里的两个人,无论是谁,都已经失去了回头的权利,无论是谁,都已经回不去了。他们是这个世界的陪葬品,是这个世界的活祭。承受着被死亡杀死精神的痛苦,相互依偎着,轻轻舔舐彼此心知肚明无法愈合的创口。

  纪野轻轻松开了神宫胤的手。神宫胤转过头,看见纪野充满悲情的眼睛。他抬手轻轻抚过他的眼角,想要稍微抚去他的悲伤,却又想象着他泪水滚落的情形。那透明而滚烫,不会干涸的血液,是至美的艺术品,惹人心生怜爱。

  纪野没有哭,他只是慢慢凑了过来,轻缓地吻上了神宫胤的唇,温柔得令神宫胤恍惚回了曾经,第一次和纪野相遇并深知的时候。深陷在那样柔情、青涩、却又激烈的吻。他们拥抱在一起,长久而缠绵地吻着,将心绪无言地融化在难得平常的吻中。


  纪野看向神宫胤的眼睛。 

  那片第五大洋。

  那潭不复存在的湖泊。


  纪野眨了眨眼,再度望向那片海。

  喜欢吗,神宫胤轻声问他。纪野摇了摇头,喜欢胤的眼睛。

  喜欢像湖一样的胤的眼睛。纪野沉默着把这句话塞了回去。


  或许那潭湖从一开始便是海,神宫胤也不属于纪野源清。纪野为自己先前的倔强而幼稚感到了一丝可悲的好笑。像是查觉到了什么,神宫胤摸摸纪野的头,我会永远陪着源清的。纪野的眸光有些暗淡,没有反应。神宫胤准备好了应对他的一切偏激的情绪波动,却被一个紧紧的拥抱扑得有些愕然。那再也不准离开了,怀里的纪野闷闷地咕哝着。不准离开我…你是,属于我的。怎么听也像是那个被哄骗了的人会说出的话,不过毕竟都是名为“纪野源清”的存在吧。神宫肩顿了顿,抚上他的后背,我不会离开源清的。嗯,你的。这一次,不用偷偷地在身后画下忏悔的十字,因为这个承诺,无论如何、都不会再被打破了。

  只有两个人的世界,这两个人也便是世界的全部。在以往脆弱的诺言,也变成坚不可摧的铁律。


  无论湖与海,都是可以抛却的。

  只要是他就够了。只要是神宫胤就够了。

  如此胡乱地想着。


  在海边,在有海风吹来的晨间。

  在这个失去了未来的世界里。

  纪野源清倾身吻上神宫胤的眼睛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【END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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